驛亭斜掩楚城東⑵,滿引濃醪勸諫慵⑶。
自戀明時休未得⑷,好山非是不相容。
暮色中長臺驛亭掩隱在古楚城東面的渡頭邊,我一味將杯中濁酒斟滿,真懶怠再向朝廷進(jìn)諫忠言。
但我仍然眷戀這圣明的朝代,還不想就此退隱去到林泉之間。倒并不是山神不肯將我接納,他完全知道我淡泊名利的心念。
⑴長臺驛:在今河南信陽郊外,有長臺古渡。
斜:跟平面或直線既不平行也不垂直,這里指臨水斜坡。掩:遮蔽,隱藏。楚城:信陽為春秋時楚地,故云。
⑵滿引:這里指滿杯酒。濃醪(láo):帶滓的醇酒。慵(yōng):懶。
⑶明時:圣明的時代,也叫清時,盛世。休:指辭官歸隱。
《晚泊長臺驛》是宋代詩人張詠創(chuàng)作的七言絕句。這首七言絕句,作者從簡單敘述乘船出行、住宿驛站的生活瑣事,表達(dá)了自己對人生、為仕的見解,并流露出內(nèi)心深處做官、忠君、為民的情態(tài)。
據(jù)《宋史》記載,張詠是一個清官,而且敢犯顏直諫,由京官而放外任,這首詩是他在旅途中寫的。當(dāng)時他于傍晚船??吭诤幽闲抨柨h境內(nèi)的長臺渡口,住宿在靠水邊的驛站中。
“驛亭斜掩楚城東”正是在句首點題。“斜掩”說明了寫作時間,夕陽垂暮,日影漸斜,行旅了一天的人們將在驛站內(nèi)休息。隨著夜幕的降臨,白天因為趕路而被暫時壓抑的種種情感也就涌上心頭,而對于在宦海中沉浮的士大夫而言,驛站既是他們行旅的落腳點,也往往昭示了他們?nèi)松鸱淖鴺?biāo),“江閣嫌津柳,風(fēng)帆數(shù)驛亭。應(yīng)論十年事,愁絕始星星”(杜甫《喜觀即到復(fù)題短篇二首》)。“夜宿驛亭愁不睡,幸來相就蓋征衣”(韓愈《宿神龜招李二十八馮十七》),夜晚的驛站常常是歷代文人夜不能寐,思緒萬千的場所。而“楚城東”則交代寫作的地點。所謂“楚城”,并不是特指哪一座城市,而是表明作者已經(jīng)離開了京都,進(jìn)入了楚地,即將來到南方。正是在這樣一個南北文化的分水嶺上,在這樣一個暮色殘陽的天地之中,張詠的滿腹牢騷,也就自然地不加修飾,出口成章。
次句“滿引濃醪勸諫慵”。此句看似作者在驛站中飲酒自樂,此實為不得已而為之。《南史·謝弘微傳》記載,謝蒲每以心直口快得罪于權(quán)貴,其兄送別時指著他的嘴說:“此中唯宜飲酒。”作者“滿引濃醪”一語源于此典故?!端问?middot;張詠傳》說張詠數(shù)次冒犯直諫太宗、真宗皇帝;丞相大僚在承天節(jié)齋會有酒失者,張詠也上奏章檢舉。這些勸諫、奏彈的結(jié)果,只得到由京官貶為地方官的結(jié)局。“勸諫慵”即懶得勸諫了。這里是他在“勸諫”、“碰壁”后的怨恨之語。實際上,張詠一直到晚年,真宗多次都不肯召見他,但他還是不斷上疏直諫真宗不該“虛岡帑藏,竭生民膏血,以奉無用之土木”,竭力主張以斬誤國宰臣丁謂、王欽若以謝天下。此句看似作者在驛站中對酒當(dāng)歌,不問實事,實則以酒澆愁,以泄心中的不平。
三句“自戀明時休未得”,陡然回轉(zhuǎn),表明作者久居官位不辭的原因是為了顯示耿耿為國的忠心,而不是貪圖榮華富貴。宋代蔡啟《蔡寬夫詩話》曾贊說:“(張詠)居無媵妾,不事服玩,朝衣之外,燕處惟紗帽皂絳、一黃土布裘而已……嘗以詩寄傅霖逸人,云:‘前年失腳下漁礬,苦戀明時不忍歸。為報巢由莫相笑,此心非是愛輕肥。’”有史所載,張詠“所至以政績聞”。“自戀明時”一語可見出自肺腑之言,并非掩人耳目之語。
尾句“好山非是不相容”一句沿襲《北山移文》。南朝周颙曾借歸隱以沽名釣譽,最后還是因羨慕富貴而出山為富。名士孔稚珪借山靈之口諷刺周颙有違初衷。張詠當(dāng)舉人時,曾經(jīng)想與隱士陳希夷分華山一半;希夷先生以紙筆蜀箋相贈,張詠笑道:“我知先生之旨矣,殆欲驅(qū)我人鬧市乎?”以此與張生平事跡相比較,可見周颙與張詠雖都是開始隱居,最后出山做官,但二人的心境各不相同。后者張詠出山為官是為國為民,而前者周頗做官是為享人間榮華富貴。
在一首短短的一七絕里,有敘述,有議論,有感慨,有起伏開闔。取材博贍而能熔鑄變化,借事似發(fā)明己意,而達(dá)到“情態(tài)畢出”的境地,這是此詩在藝術(shù)上的成功之處。
張詠 : 張詠(946年-1015年),字復(fù)之,號乖崖,謚號忠定,濮州鄄城(今山東省菏澤市鄄城縣)人。太平興國年間進(jìn)士。累擢樞密直學(xué)士,真宗時官至禮部尚書,詩文俱佳,是北宋太宗、真宗兩朝的名...[詳細(xì)]